抉择——第三章 心事
下课了,同学们大呼小叫地跑出教室,充斥了校园的每个角落。
雪帆静静地坐在座位上,盯着眼前的课本儿,只是,读到了哪里,恐怕只有鬼才知道,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“鬼”这种东西的话。
康笛缓缓站起身来,回过头问雪帆,你不出去透透气儿吗?
“哦,我……不了……”雪帆没有抬头,语无伦次。
康笛没有再说什么,脚步声渐渐远去,“嘭”,门关上了。
“笛子为什么要送我这支笔呢,那是她的奖品啊!”雪帆的手边,是康笛送给他的那只中华绘图铅笔,“她的眼里似乎有泪光,为什么呢?”雪帆的脑子里挤进了无数个问号,却没有一丁点儿寻找到答案的迹象。对付书本试卷儿上面的难题,似乎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大的困难,但是,这次,看来,那拧紧了的眉头里,矗立着一座座珠穆朗玛峰,一座都不能轻易翻越。
寻不到答案,雪帆手里捏着圆珠笔,在演草纸上面无意识地划着莫名的线条,一团一团,又一团。
“呦,大才子,这是在创作什么大作呢?哦,还是大写意哎!”同桌赵辉看看雪帆笔下的“画作”,来了兴致:
“让我猜猜看,这是印象派?哦,不,不是,那么,该是哪一派呢?”
赵辉在一旁挤眉弄眼地“苦思冥想”起来。
“去去去,狗嘴里吐不出象牙!”雪帆不耐烦地挥挥手,把画满了乱麻似的线条的演草纸揉成一个团,扔向左后方的废纸篓。皱巴巴的纸团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,准确入筐。
爱开玩笑的赵辉看雪帆闷闷不乐,有意逗逗平常乐呵呵的雪帆,伸长了脖子,问前面刚刚坐回座位的康笛:
“哎,我说,大才女,咱们的‘大才子’刚刚创作了一幅惊天地泣鬼神的画作,却不肯告诉我创作初衷是什么,还‘气急败坏’地毁了尸灭了迹。你来说说,他是怎么了?”
康笛听到赵辉的奇谈怪论,白了他一眼,“还口口声声是好兄弟呢,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你的这个兄弟啊!重色轻友的家伙!”说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前面几排的范静。
“哼,你自己的事儿都管不好呢,还来给我捣乱,真有你的!”雪帆也抬眼看看正和身边的同学说着什么的完全不知情的范静,嘴角挂上了一抹坏笑。
“这……好了好了,算我错了好吧,我不该惹你家雪帆!”赵辉举起双手,低眉顺眼地向康笛投降了。
“什么叫‘我家雪帆’?”康笛一副眼里不容沙子的神情,俏脸挂上了寒霜。
“得,得,我错了,我真错了!我也不该惹你家‘笛子’!”赵辉脸上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,向雪帆求饶。
“好了,快上课了,别理他了!”雪帆这个时候已经从刚刚低落的情绪里脱离出来,示意康笛要上课了。
只是,雪帆没有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对赵辉的那句“你家‘笛子’”有任何反感,相反,还有丝丝缕缕不可描摹的愉悦,在心底招摇。
第二天上午,三四节课是体育课。第二节课上完以后有半个小时的课间操时间。对于三四节课是体育课的班级,这段时间可以不做操,直接去操场上体育课。
因为这所初中的前身是“高级小学”,只有五六年级,又因为处在闹市区,校园面积比较小,所以没有操场,只有学校中央的一大块空地。而就是这块儿空地,还被全部铺上了水泥砖做了硬化,方便同学们课间活动。作为小学,当时的学校面积还算是勉强可以,但是,学校升格为初中以后,没有合适的操场上体育课,就成了一个问题,于是,在市教育局的协调下,与市师范学院(简称“师院”)达成协议,共用师院的体育场。虽然有了操场,但是,学校离师院还有段儿距离,步行大概十分钟左右的样子。于是,上下体育课,成了学生们的一个福利,可以名言正顺地逛逛街,买点儿零食吃吃。
“叮铃铃……”下课铃响了。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教室,出了校门,向师院进发。
雪帆对前桌的康笛说声“在大门口等我!”,出了教室门跑向车棚。开开车锁,推上车,走向大门口。
康笛正站在门口看着路旁的小摊儿,吃的、玩儿的、文具纸张一应俱全。正在看着,听到身边车铃声响了起来,知道是雪帆到了。
雪帆没有说话,骑在车上,慢慢往前,康笛跟在后面,小跑两步猛地一蹿。雪帆感觉到车颤了一下,握把的两个手微微晃了一下,向前行去。
这样的情形不是第一次,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。从入学军训开始,雪帆第一次骑车带康笛到师院体育场,到现在的一年多时间里,差不多近一百个来回了。第一次,雪帆在路边扶好车,康笛原地坐上后衣架,然后雪帆再从前面片腿跨过大梁坐上车座,摇摇晃晃地骑向前方。很快他就找到了平衡,车也不再摇晃。康笛却死死抓住雪帆的衣角,生怕被雪帆丢到车下。就这样,一个个来回下来,雪帆骑车越来越快却越来越稳。康笛上车也越来越洒脱飘逸,心情也越来越放松。
从小坐哥哥车的康笛,越来越觉得别人的车不稳,坐上去以后总是不踏实。只要一坐上雪帆的车,就有一种特别的安全感,即便耳边掠过的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快。调皮的雪帆有时候会故意把车骑得左扭右晃,康笛却始终安坐如一。
今天,大路上人有些多。雪帆把车拐进了一条小胡同,不紧不慢地骑着。看看左右无人,康笛松开了抓住雪帆衣角的双手,轻轻环在他的腰际,上身顺势靠在背上,头贴着雪帆宽厚的背脊。雪帆正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,康笛前所未有的动作惊动了他,他的背僵硬了那么一瞬,但是很快便放松下来。胡同里静悄悄的,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。雪帆避过一块砖头,松开右手,拍拍腰间康笛的手背,马上扶好车把,专心骑车。
胡同很长,好像走了很久很久,才终于到了尽头。巷子很短很短,仿佛只在眨眼之间,就到了大路之上。
走过这段路,雪帆心中多了一些暖暖的东西,康笛心里多了几许脉脉的心绪。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,但是,却像是道尽了千言万语。
体育课对于雪帆和康笛来说,没有什么难度,无论速度还是力量,又或者是技巧,都能轻轻松松的达标、满分,甚至还能再好一些。不过,对于老师安排的训练量,他们从来都是不折不扣地完成,在有限的时间里,还经常多做几组练习,巩固一下。用他们的话来说,就是,训练的时候,超越极限才可以超量恢复,才能更快、更高、更强。虽然他们不能像其他体育特长生一样成为专业运动员,但是,切切实实的增强自己的体质,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在事儿。对于八零后的这帮孩子们来说,身材匀称、不胖不瘦,就具备了美的基础条件。如果再有些别的加分项,比如,胸肌开始隆起、肱二头肌能像一块大地瓜一样贲起,就能让同龄的男孩子们羡慕不已。
学习成绩和体育成绩同样优秀的雪帆和康笛,在老师们和同学们的眼里,就是那个时代的德智体美劳的标杆儿。只是,在同学们眼里,雪帆和康笛更是公认的“金童玉女”。
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,情窦初开,很多胆子大的已经或明或暗地开始了昏天黑地的“恋爱”。只是,很多“革命”的先行者,都不太顺利,走得跌跌撞撞,甚至在师长的无情干预下搞的头破血流。一些思想比较开明的老师,知道这个时期的学生,正怀着对异性的美好憧憬,青春的萌动是人力不能打压的,宜疏不宜堵。而在这些老师之中,班主任老高正是其中的佼佼者,他对班里的学生们貌似不管不问,但实际上,他对班里的潜泳暗流了解颇多。他笑呵呵的外表之下,实在是隐藏了高明的为师之道。当别的班级,对于“早恋”的苗头、萌芽进行严防死守对男女学生分而治之之时,老高的班级里,却进行着如火如荼的男女同桌大业。老高规定,每半个学期同学们的座位重排一次,按大小个儿和学习成绩还有平常的表现分别计算权重,然后在充分尊重同学意愿的前提下,男女同学可以同桌。
对于老高的排桌儿政策,同学们都表现出了极为热烈的兴趣。对于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和自己喜欢的人坐同桌的人们来说,无异于天上掉下的馅儿饼,何乐而不为呢!于是,大多数同学在广泛接触异性的学习生活中,避免了戴上那顶并不光彩的“早恋”的帽子,绕开了浅滩暗流,度过了青春期的躁动。异性之间的正常交往,也促进了大多数同学的学习。于是,老高的班级在期末的全市评比中,成绩高中三甲,也并不意外了。
老高的这个班级里,当然也有个别的痴男怨女,比如赵辉和范静。赵辉喜欢范静是同学们都知道的,只是,范静对于赵辉的热情,总是若即若离,不予不弃。雪帆也曾经多次劝过这位痴情的好朋友放弃她向前看,但是,收效甚微。当然,老高对于这对儿“冤家”也做了不少工作,不过,看在赵辉和范静的各项成绩都还比较满意,并没有因为感情的起起伏伏而发生大的波动,也就没有强加干涉。
雪帆和康笛看着班里的一对儿对儿成了同桌,互相激励互相帮助,也有颇多感慨。雪帆默默地喜欢着康笛,康笛心里也对大哥哥似的雪帆充满了依恋。只是,赵辉和范静的前车之鉴,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。有些同学还在家长的强硬干预下,分手转学了。这样的情况,也让他们心有戚戚焉。理智也告诉他们,他们的年龄都还小,现在正是学知识长本领的好年纪,谈情说爱还为时尚早。最终,雪帆和康笛都极有默契地没有向彼此表白什么,华丽空洞的誓言远不如彼此相守来得实在。
教室外闹哄哄的队伍越来越短,教室里吱吱嘎嘎的桌椅挪动声此起彼伏。这正是放假前的重头戏,排桌儿。
队伍后面的雪帆看看旁边的康笛,对方正朝教室里面张望,看剩下的位置。不过,雪帆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什么特别的表情。
康笛前面的最后一个女生进了教室,本来长长的队伍,只剩下了康笛一个人。康笛脸上泛起一个微笑,扭头瞅瞅男生队伍硕果仅存的雪帆,顽皮地眨了眨眼。
雪帆没有说话,点点头示意康笛进教室。他们两个是最后进教室的,没有什么好挑的。
康笛和雪帆从前门走进教室,站在门口扫视一下,看着同学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,从容地走向属于自己的位置。奇迹般的,康迪和雪帆的位置没有动,还是前后桌,那两个坐了一年半的位置。对于同学们这份难得的默契,雪帆和康笛的心里流淌着同样的感动。
时光如梭,转眼间到了最后一个学期。这几个学期,大多数同学都有了很多个同桌的你,独独雪帆和康笛例外。不过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全班同学都是他们的同桌。
上午第三节课结束了,同学们陆陆续续出去活动了。雪帆站起来,走到东墙边,开始活动略显僵硬的四肢。这时,康笛转身拍拍赵辉,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。雪帆心里有些纳闷儿,这两个人今天怎么神神秘秘的,在搞什么?眼看着康笛和赵辉站在教室外,隔着玻璃对着雪帆和前排某个座位指指点点,雪帆心里更奇怪了。不过,奇怪归奇怪,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,往常他们也常常做些小动作,恶搞一下雪帆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。
很快,上课铃响,同学们回到教室准备上课了。赵辉回到座位边,拿起课本和笔记本,拍拍雪帆的肩,对他眨眨眼,往前走了。另一个同学走过来,坐在了康笛的位置上。康笛最后一个跑进教室,到自己座位上拿了课本儿、笔记本儿和笔,来到最后一排,坐在了赵辉的位置上,和雪帆同桌。
写满好奇的雪帆的脸,在旁边康笛的微笑中,融化了。
雪帆略略抬眼瞥一眼康笛,康笛回以一个满含笑意的眼神,望向了讲台。
这节课,那一个个元素符号和一个个化学方程式,都似乎有了莫名的活力,在雪帆的脑海里龙腾虎跃,牢牢占据了一席之地。田老师的课,本来就以深入浅出享誉校园内外,现在更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魔力,一个细微的动作,一片挥洒自如的板书,都深深刻在了雪帆脑海里。
这节课,雪帆和康笛没有说一句话,只是偶有眼神交流,但是,这就足够了。
铃响,放学了,同学们轰隆隆的都走了,只有雪帆和康笛没有走。两个人低头默默地坐着。
也许是很久,也许是几分钟,雪帆终于开口,“笛子,该回家吃饭了!”
康笛点点头,“你也快吃吧,饭还热乎吗?”眼神里,满是关切。
雪帆从书桌里捧出保温饭盒儿,旋开盖子,推到康笛面前。
康笛深吸一口气,“好香啊!好,你快吃吧,我也回家吃饭了!”
雪帆装出一丝不耐烦:
“你这个丫头啊,真啰嗦!快走吧!”
车铃声响起。
车铃声远去……
雪帆
2018年1月17日 下午1:21
这就像一个谜题,是真是假?小说而已,不必太当真。
匿名
2018年1月17日 上午8:25
嘿嘿……骚男啊你的小秘密 ……